第二章 沪淞会战(2)
“最要紧的是太安静了!”
“因为战略价值。”杨开斩钉截铁的说道:“刘队,你还记得,威廉教官在临走前,和我们打的一个比方吗?”
“那个带头的想干嘛,激将?这也太小看我们了吧!”和杨开并肩的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军官,此刻的他正蹙着眉毛,表情有些啼笑皆非。
杨开认识它,这是德国产的7毫米小口径毛瑟步枪,而且还是加装了光学瞄具,截掉一半枪托的二代改制品,虽说这种枪没有众人手中的中正式来的简单,方便。但它却有两个优点,是中正式步枪的研发者,穷其一身也无法企及的。
“我倒是宁愿她死了,但很可惜,樱儿她,被日军俘虏了。”
“那么,昨晚和黎明的两次防守战,你为什么死活不让我带着大家杀一阵,涨涨锐气呢?结果,你看,和对面那位仁兄的矛盾,又加深了。”说到这,刘子淑双手一摊。
“子淑,咱班……还剩下多少。”片刻,杨开才费力的挤出一句话来,然后拿起水壶,大口大口的喝着水。
“我知道了。现在你去那边,占领制高点,随时观察日军动向,出现问题立刻向我们打出旗语,有问题没?”
“这种废物对我没用,有狙镜就可以了。”独眼龙淡淡的回了一句,也没去接,只是解下背在身后帆布包裹,打开。
“但愿,是我太敏感了吧!”说到这,杨开自嘲的笑了笑。不过在抬头的瞬间,他就笑不出来了,因为他看见,守在高地上的独眼龙,此刻已经高举起一面绿色的小旗,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,拼命挥舞。
听到他的话,杨开吸了口气:“那么这个距离,如果日军再次发起抢滩登陆,你是否能命中指定目标?”
“子淑……”
“是因为知道我喜欢她,所以你才没说,对吗?”刘子淑自言自语。
未等杨开再言,刘子淑整张脸变得铁青,低声说道。
“敌袭!!!……”
“是的。”杨开点头:“一加一,有时候可以等于十;但有时候,却只等于零!我们是一支特立独行的队伍,所有的装备和训练,都是国内最好的,独一无二的。但这也造成了我们的局限性,因为其他杂牌军,乃至中央军跟我们的配置差距实在太大,所以我们只能作为一支特种作战的奇兵使用,如果打散,混编,跟他们结合成一股力量,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,将不值一提。”
“刘队,我知道你信任我,也知道你的为难之处,但我也是有难言之隐的,您没觉的吗?以日军的性格,不可能因为两次小规模集团冲锋的失利就会轻易退缩,而从早晨到现在,对方却只是炮击,而不采取任何军事行动,这……到底是为了什么?”
“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她……”
因为谁都知道,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,落到日军手里,会是个什么下场……
他的话不无疑惑。
“望远镜给你!”杨开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。
十字刻度里的视野很清晰,独眼龙甚至能看见,战壕里,那个带头的黑胡子男人,在正对着自己,脱裤子撒尿。
看着忙碌的众人,杨开笑了笑,在刘子淑身边的石头上坐下。
“杨开,我们难道就一直呆在这里干坐着吗?”半晌,沉默的刘子淑问道。
“我也是前天才接到情报部消息的,当时没敢告诉你。”刘子淑牙齿咬的咔咔作响。
他的判定牌只有一张,对方倒下,或者,自己倒下。
“那赵樱……”
“子淑?”杨开目光一震。
刘子淑骄傲的抬起头:“时至1937年7月,黄埔军校第六期,第三班共计六十名毕业生,除刘子淑,杨开外,其余人等,皆已为国捐躯。”
赵樱的话题,没有人再扫兴的提起。
“或许是他们在整编吧!”刘子淑摸了摸下巴。
“不知为什么,至始至终,我都是有种不详的预感……”
一滴泪,从杨开的脸颊流到了腮边。
让这个不苟言笑的家伙,惊恐成了这般模样。
更远的射击距离,更准的射击精度。
“九筒,二饼,两门迫击炮交给你们负责了,石头,你去清理下包裹里的雷管和炸药,越多越好。其余人,枪不离手,原地待命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”刘子淑似有所悟。
“镇定,别忘了,你是一个军人!”刘子淑怒斥道。
此刻,那个性格怪癖的家伙已经将藏在包裹里的几个部件组装完毕。
“但是杨开……”中年军官话锋一转:“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协助32师防守蕰藻浜,你为什么要让我拒绝那个赵团长的邀请,选在了这里扎营?”
刘子淑手上的是一张泛黄了的黑白照片,照片里人头攒动,一个个年轻男女的嘴角都洋溢着花儿般的笑容,朝气蓬勃。
“暂时是这样。”杨开拽下一根草茎,含在嘴里嚼了嚼:“但我估计,很快大家就有活儿干了。”
听到这句话,杨开豁的一下站了起来,脸色铁青。但却被随之站起的刘子淑再次按了下来。
“砰!”行军壶脱手而落。
“刘队,在看什么呢,这么专注?”
“克仁早在杭州空战的时候,就已经阵亡了。孙长周的特务旅,被小鬼子的第九师团全歼,本人举枪自尽。”刘子淑指着照片里的两个头像,说道。
鬼斧神工之后,映入眼帘的是一把通体修长的半自动步枪,从枪管的抛光度可以看出,枪主人的保养工作,做的很到位。
“事出反常必有妖,所以我们这两颗鸡蛋不能放进一个篮子里,避免被鬼子来个一锅端。”低下头,杨开拆下弹夹,吹了吹金属槽的缝隙:“独眼龙,你能测算出,这里离河滩的水陆分界点,大概距离多远吗?”
“大约二百三十米,误差在厘米范畴内。”
“吴克仁,孙长周,什么时候走的,我为什么不知道……”
一只手僵在半空,杨开的表情多少有些尴尬,不过最后还是善意的笑了笑,将目光投向了埋头工作的独眼龙。
刘子淑这么一说,就连周围人都被感染了,谨惕的四下望去。久而不散的黑烟已经笼罩在整个天地之间,四下里满是芒硝的味道。偶尔一声乌鸦的惨嚎,连草中秋虫,在这一刻,似乎都没了声音。
当刻度线卡在河滩上的时候,他抽出左手,竖起大拇指,对着阳光,开始了函数计算。
于是,它成了狙击手们的宠儿。
刘子淑似乎早就预料到杨开会问起这个姑娘,手指轻移,照片里的女子笑意甜美,让人着迷。
风,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凉了起来,刺入骨髓般的寒冷。
“我试试!”一个浑身缀满杂草布网的怪人拨开人群,走了出来。他的帽檐压的很低,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,一只眼睛炯炯有神,但另一只眼的位置,却绑着一根黑色的丝带,丝带三分之二的距离上,一条粗大的伤疤自额头贯穿到下颚,远远望去,就仿佛是一条肉红色蚯蚓,随着面部表情左右扭动,令人心惊胆寒。
而独眼龙,这个相貌丑陋的男人,就是教导队里最强的,也是唯一的狙击精英。
看来,这个人曾经受到过一次致命伤,虽然侥幸不死,却失去了一只眼睛。难怪杨开会称之为‘独眼龙’。
当然,他并没有某些特殊的癖好,稍微停顿了一下,就继续将枪口挪向了河滩的分界线。奔腾的潮水穿流不息,洗刷着礁石上的斑斑血迹,几具无人认领的尸体瞪着眼,半裸着身体。
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?
“没!”独眼龙面无表情的摇摇头,收起枪,径自爬山去了。
“石头,九筒,二饼,出列!”
“还是那句话,今天,太安静了。”
这次,独眼龙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想了一想,这才开口:“我的枪可以,你们的枪,不可和*图*书以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到!”队伍中,三名士兵各自踏前一步,笔挺着脊梁。石头是个四方脸,面色黝黑的汉子,二饼身材瘦弱,活似一根削光了的竹竿,而九筒却是尖嘴猴腮,一只眼睛左右张望,倒像是个赌徒。
“唉!”刘子淑感慨般的叹了口气:“难怪那个大胡子德国佬说,他来到中国最大的收获,就是遇到了你这个鬼才。”
右下角印着一行字:黄埔军校第六期毕业留念。
轻微的咳嗽了一声,独眼龙将步枪平举至肩,枪口对着远方,微微移动。然后缓缓地,不动声息的,将眼睛凑近了瞄准镜。
“敌袭!!!……”独眼龙的声音被风撕扯的左右飘动,无限扩大,但从语气上还是能听出来,对方此刻的惊恐。
就在大家疑惑不解的时候,远方的天际,传来了阵阵发动机的轰鸣声。
“太安静了……”
“两次进攻前后我都看的清清楚楚,根本没死多少人。日军纪律严明,不是伤筋动骨的情况,根本不可能整编。何况,我们观察了一整天,也没看见他们有何异动”杨开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:“最要紧的是……”
两个人的目光激烈的对视着,但最终,理智还是让杨开服软般的偃旗息鼓。
看到这行字,杨开的嘴唇有些明显的颤动,眉头紧锁,一张脸绷得死死,像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,但一双眼睛,还是情不自禁的在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上,一一流连。
“无所谓。”杨开淡淡的说道:“误解我们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,不差这一个!”